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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他的城0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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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日暮光的殘照下,一個穿著素藍長風衣的年輕女人出現在洛城車站的出站口。

安靜、清冷與熙熙攘攘的車站口似乎格格不入。

修長纖細的身姿,頗有一番遺世獨立的清冷。

身後一個棕色皮箱,穿著一雙同色的及膝長靴,懷裏抱著一個檀木盒子,臉色如荼之白色,薄唇帶著一絲淡紫色,想來是洛城的秋天太冷的緣故。

站在出站口,慕鴿遠遠的向前方望去,眼前這個地方已經不是十年前的那個模樣了。

低頭,看了看懷裏抱著的東西,收緊了手臂。

十年前那雙牽著自己的手,離開的人,現在自己帶著她回來了。

在最後的日子裏,母親唯一念念不忘的就是這個地方,記錄了她所有回憶的童年時光。

久遠的記憶,在腦子裏上演,蘇雲拉著她,一步三回頭,從這裏踏上南方之旅,當時自己是不想離開的吧,慕鴿有點記不清當時自己的心情了。

“鴿子,小鴿子,在這”一個穿著桃紅色束腰小薄襖的女人,站在車站的廣場中央,對著臺階之上的她,奮力,招手。

嘴角抽了抽,多年不見,四嬸還是一如既往的喜歡調侃她。

鴿子,小鴿子,小個子。

如果不是自己的身高擺在那,她是絕對不會擡手示意,小個子是她。

四嬸,大概是記憶裏,唯一讓她感到溫暖的存在了。

四嬸是村裏的醫生,性格直爽火辣,待人親切,慕鴿記得小時候,自己很多時候都是跟在四嬸後面,因為醫務室都會為前來看病的孩子,準備糖果,跟著四嬸有糖吃,這是小時候慕鴿最幸福的事情之一。

“小鴿子長成大閨女了,越長越俊了,不是之前照片,走在路上都不敢認嘞”隔著幾步遠,就聽到記憶中爽朗的聲音。

恍然如夢,這麽多年,原本以為已經忘記的記憶,又蜂擁而來,它們一直都藏在心底,等再次開啟的那天。

“來,來,我拉著。”中年女人一把拉過棕色行李箱的拉桿,拉桿受力從手裏滑出的時候,在掌心裏留下灼熱的觸感。

“四嬸”

在鋼鐵水泥鑄就的城市裏,很久沒有被人如此的關懷,一時間慕鴿有點不適應,有點不自在。

”怎麽了……鴿子。”

聽到身後的人喊自己,走在前面的人停下腳步,滿面關切的看著欲言又止的人。

身高170的慕鴿,站在來來往往得到人流裏,顯得格外顯眼。

“我不……”準備現在回去。後面的話,慕鴿看了看四嬸欣喜的眼神,沒有說出口。

“不識路了是吧,也對,你們……都好久沒回來了……”語氣頓了一下,隨後殷勤的騰出一只手,不由分說的拉著慕鴿抱著盒子的手臂,在人群中殺出一條血路。

手被外力牽扯著,被動的往前走,慕鴿竟也沒有覺得不舒服,嘴角彎了彎,慕鴿抱進懷裏的盒子,與四嬸一起往外走。

這次回來,或許並沒有想象的那麽糟糕。

高大的法桐下面,一輛東風日產的小面包車,安靜的停在那裏,靠在車身旁的中年男人,微低著頭,手裏煙火繚繞。

記憶中四叔還是和以前一樣高大、俊朗,只是雙鬢已經泛白。看著四叔利索的整理好行李上車,慕鴿不由惆悵的想,如果父親還在,這個年紀大約就是四叔現在的這個模樣。在兄弟幾個鐘,父親與四叔是最像的。

暮色漸沈,慕鴿看著窗外,已經日新月異的洛城,燈火通明,霓虹閃爍,真的是太久沒有回來了。

一路上,四叔專心的開著車,四嬸在一旁說著村子的變化,慕鴿恍惚的沒有聽太清。

當暮色凝聚成漆黑的夜的時候,她們終於到達了目的地老宅。

老宅是當年她與母親離開時,空出來的宅子,聽四嬸在電話裏說,這些年陸陸續續的借出去過,房子不舊,還能住。

“怕你剛回來和我們住不慣,我和你四叔就將老宅的房子簡單的掃了掃,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,我們明天再說”

下車的時候,四叔拎著箱子走在前面,慕鴿抱著盒子與女人走在後面,與她說著房子已早先打掃過了。

眼底微光流轉,即使在秋夜的涼風侵襲下,也有一絲暖意從心底湧出。腳下的路好像也變得踏實柔軟。

家裏的宅子還和慕鴿兒時的記憶一樣,並沒有因為長久不住,滋長滿園的瘋草。整潔的院子被四叔打理的井井有條,完全看不出是長久沒有人居住的模樣。

房檐下的燈隨即亮了起來。昏黃的燈光,如輕紗般籠罩著院子,看起來整體溫馨亮堂不少。

借著昏黃的燈光,慕鴿看到院子裏被收拾的頗有規模。東邊柵欄圍起來的一個長方形的大園子占了整個院子的三分之一。

“怕宅子荒了,你四叔就種了點花花草草。”四嬸走過來,對停下腳步的慕鴿說。

聽到聲音,慕鴿轉身,看到房間裏的燈光已經亮起來。隔著磨砂的玻璃,整個院子都籠罩在朦朧的柔光下。

“挺好的。”以為迎接自己的是滿園的荒草叢,現在這般,慕鴿覺得已經很好了。

這房子是慕鴿的父親,慕海在沒有出事故之前,翻蓋的自家房子,那時候,因為受電視劇的影響,慕鴿還給出了自己的意見,房間裏要有很大很大的窗戶。

房子一共兩層,下面一間大客廳,將兩間臥室分開。西邊是慕鴿的房間,東邊是慕海夫婦的房間,慕海夫婦房間的外邊緊挨著的是廚房。廚房與南墻之間就是柵欄圍起來的園子。

與廚房相對的是一個藤架,燈光幽暗,慕鴿看不清藤架上郁郁蔥蔥的植物是什麽。

不過整體來說,慕鴿對面前的老宅很喜歡。

當年父親出了事故之後,這個房子慕鴿與母親也只住了一年的光景,就離開了。

慕鴿之後每搬一次家,都會懷念,老家房子裏的類似落地窗的大窗戶。

窗戶的外邊是一棵能將半個院子罩起來的合歡樹,院子裏四處還飄零著一些衰敗的合歡花。

窗戶正對的是遠處隱約可見的山巒,雲霧繚繞,視線裏無限蔓延的綠意,讓人神清氣爽。

靠墻的房間的一面,立著一個小型的黑板,前面還有一些未擦去的數學式子。

“暑假的時候,有幾個孩子,在這裏補習。”四嬸往房間的方向,瞅了一眼,對慕鴿說。

“嗯”慕鴿了然的點了點頭。

簡單的一張書桌,一張木板的床,還有一個組裝的簡易衣櫃,和兩張靠背的椅子。簡單的看了一下,慕鴿點了點頭,她回來的這麽匆忙,現在這樣,她已經知足了。

“時間太匆忙,有些東西還沒來的及準備,明天你再看看缺什麽,讓你四叔陪你去買。”後半句,四嬸是對著檢查門窗玻璃的四叔說的。

“好,我不會在這太久,買些日常用的就好。”

“說的什麽胡話這是你的家,不在這裏,在哪裏。”

四嬸帶著一絲嗔怒,不讚同的反駁。

張了張口,話還沒有說出聲,三人就聽到門外傳來敲門聲。

又或者那根本不是敲門聲,而是砸門聲。這聲音如悶雷,在寂靜的秋夜裏,顯得格外的響亮。

還好此時大家都還未休息,要不然不知有多少人要被這聲音從香甜溫暖的夢中喊醒。

“怕是你五叔,看到燈亮了,過來了,你先吃點東西墊墊,我去看看。”四嬸說著麻利的拍了拍身上,往外走。

確實,從還是陽光普照的南城回到秋風涼爽的洛城,慕鴿已經一天沒有吃東西了。但是此時她卻一點都不覺得餓。

她有個矯情的壞習慣,暈車,暈公交,暈火車,不能在人多擁擠的地方停留過長。不然就會胸悶,臉色發白,想要吐卻又吐不出來,大學時被室友戲稱矯情病。

在知道她從小是在洛城的時候,又一副了然的樣子,說洛城出來的姑娘大都矯情。慕鴿當時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。如果她們知道她小時候的樣子,估計又會覺得洛城的姑娘太漢子。

回來的一路上,慕鴿早已把胃吐的空空蕩蕩,不管吃還是不吃,都不會覺得餓,也不會覺得飽。

小說裏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,也就這樣吧,慕鴿覺得再這樣下去,自己真的要早登極樂,羽化成仙。

勉強喝了幾口粥,在路上,四嬸買回來的那些看著色香味俱全的小菜,她是心有餘而力不足,吃不下去了。

等收拾完桌子上的東西,四嬸還沒有進來,不知道什麽時候四叔也出去了,整個房子的門都是開著的,空蕩蕩的,讓人覺得溫暖的橘黃色燈光,也挽救不了,房子的蒼涼與寂寥。

遠遠的,慕鴿看到四叔沈默的站在四嬸的後面,看不清五官,身姿挺拔,像一個衛道士一樣護著身前的人。

因為眼睛撲捉光的能力不強,四叔手裏明滅不可見的煙火,像是一團會發光的蒲公英,是蓬開的一團。

四嬸的對面是一個更年輕一點的女人,身姿妖嬈,白面紅唇,波浪卷的燙發隨風揚起,別具一番風味。旁邊站著一個與四叔眉眼相似的男人,只是身材胖了許多,在夜色之下,五官顯得兇狠蠻橫。

只見女人紅唇一張一合,語速過快,夾雜著慕戈不太能理解的一些方言,一時之間,慕鴿有些惶惶然的看向四嬸。

“黃紅英,你現在把她接回來,是故意找我不痛快的嗎?”女人說著實在氣憤,環在胸前的手臂,也前後的甩開來,喊著四嬸的名字。

慕鴿有點替四嬸擔心,那手臂好像一不小心就要招呼到四嬸身上似的,不過想著有四叔,慕鴿又稍微放了放心。。

四嬸也是個暴脾氣,被氣的直捋袖子,指著面前的人,不甘示弱的嗆回去。

“我把她接回來怎麽了,這是老三的家,現在擔心了,之前就別占便宜啊。”

“呸…我占便宜,他一個死了十幾年的人……”

聲音在慕鴿與女人視線對上的時候,戛然而止,聽到面前人的聲音,慕鴿想起了小時候不懂事,用指甲劃過黑板的聲音。

刺耳至極。

尖利的聲音引起的空氣振蕩還在持續,聲波餘震之後,一片寂靜之後只餘幾聲犬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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